我的记忆回到一九八七年的冬天,那年二十岁,在英国北部南约克郡的小山区,山下飘着毛毛细雨,山上是一片银白雪影,一人独行于山脊,藏进浓雾之中,见不到两尺之外,白朦胧的天地,万籁俱寂。那里无雨无雪无风无声无人,如入云,不知处。是一生难忘之境遇。
二零一二年春,于中文大学山上,望窗外灰白山峦,回眸书架一角,正在想着什么,意念一刹间就消散了,还未弄清忘记了什么,剩下只有彷徨独坐。时年四十有四。
人,上半辈子在追寻经历,到回忆之时,已走进下半辈子的路上。下半辈子变为上半辈子的回忆,人生可就完了?或是,我们在经历的同时也在忘记,只留下印象,从回忆中寻找那模糊的意识,重读使意识成为意义,清楚后,意识又渐散,重回忘记的状态,忘记了,把生命的记忆放下,分不清前前后后,回到生命的混沌。记忆就在回忆与忘记之间徘徊。
在回忆之前,未到忘记之后,在这一念之间,重读生命的时刻到了。轻按着记忆,深处的朦胧将之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