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毛詩•序》)感情要通過聲音來表達,聲音有了結構(文理)才叫“音”。什麼是聲音的結構呢?最基本、最原始的聲音結構是韻律 (Llinás, 2002:230 ,Fitch, 2000)。韻律是人們發音時,節奏的長短快慢和語音的高低強弱,一句話,就是語言的超音段語音現象。《韻律語法研究》就是以人類語言的超音段現象為對象。

中國古代學者很早就關注到韻律的現象。魏晉時的沈約(441-513)如是解釋當時的韻文:“欲使宮羽相變,低昂舛節;若前有浮聲,則後須切響,一簡之內,音韻盡殊,兩句之中,輕重悉異”(《宋書•謝靈運傳論》)。唐代的孔穎達(574-648)如是解釋《詩經•邵南》的“羔羊之皮”:“兼言羊者,以羔亦是羊,故連言以協句”。沈約的“前有浮聲則後須切響”、孔穎達的“協句”、“足句”和“圓文”,都是中國文學史上著名的節律分析。

然而,長期以來,學界對語言韻律的研究,始終沒有形成一個獨立的學科。文學界裡的韻律研究尤其如此。不僅漢語是這樣,其它語言(如英文)也不例外。著名韻律學家Bruce Hayes(2010)一針見血地指出:“韻文節律的研究,很不幸,還是一個支離破碎的領域,研究工作無法從學術的組織或刊物中獲取教益”(Hayes,2010:2515)。至今,國際學術範圍內仍然沒有一個專門以韻律為研究對象的獨立刊物。毋庸置疑,《韻律語法研究》的創刊填補了這一空白。

今天的韻律研究是幸運的,因為我們至少有了獨立的韻律學(Metrical Phonology)。韻律音系學家Ladd說:“韻律學始於Liberman提出的新概念:語言學上的凸顯最核心的是指雙分枝結構節點之間的關係”(Ladd,2008:55)。不僅如此,韻律和語言其它層面的介面研究也大為改觀:曾經奉為圭臬的句法無語音原則(Principle of Phonology-Free Syntax) 已不復存在;隨之而來的是韻律構詞學的獨立成科,韻律句法學的蓬勃發展 —— 不僅出現了韻律刪除(prosodic blocking)和韻律啟動(prosodic activating)的新興研究,而且開始了“韻律-句法對應層(prosody-syntax co-hierarchy)”的新局面。更令人驚喜的是:韻律和文學的跨界互動的研究,無論是韻律文體學、韻律詩體學,還是韻律吟誦學,均如雨後春筍,破土而出:群山萬壑赴荊門,一代新學在興起。

語言學家Simpson說:“將來的韻律與語法的相互作用的研究,無論是跨方言的共時研究,還是歷時的研究(這是可能的),都是未來漢語語言學研究中的一個豐富而內容充實的領域,是一個漢語可以為有關人類語言的普通語言學理論做出重要貢獻的領域。”(《漢語語言學手冊》2014:489)無疑,這是《韻律語法研究》的奮鬥目標,同時也是《韻律語法研究》給同懷這一目標者搭建的歷史舞台。

參考文獻

Simpson, A. 2014. Prosody and syntax. In C.-J. James Huang, Y.-H. Audrey Li & A. Simpson (Eds.) Handbook of Chinese Linguistics. Malden, MA: John Wiley & Sons. 465-491.

Ladd, D. R. 1996. Intonational Phonolog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Hayes, B. 2010. Review of Meter in Poetry by Nigel Fabb and Morris Halle. Lingua, 120: 2515–2521.

Fitch W. T. 2000. The evolution of speech: a comparative review. 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s, 4(7): 258-267.

Llinás R. R. 2002. I of the Vortex: From Neurons to Self. Cambridge, MA: MIT Press.